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​明年,我将衰老

2025-05-15 04:20 来源:旺达屋 点击:68

明年,我将衰老

当我写下“明年,我将衰老”这几个字时,突然想起,王蒙先生好像写过《明年我将衰老》的小说,我没看过,好像是写沧桑的。

为什么会想到写《明年,我将衰老》?乃是中午时分,收到一纸关于退休工资增发需提供的资料。

“明年,我将衰老”,准确地应该这样说:明年,我将进入61岁。这是一个将来句式,颇值得玩味。也就是说,还有十个月,我仍然可以风花雪月、红袖添香?这当然是玩笑话。

60岁,除了意味着即将结束职业生涯,还意味着什么呢?意味着过去越来越多;意味着正弦波,过了一阶导数等于零的拐点;意味着与世俗的生活渐行渐远;意味着自己将是一个闲人……不到60岁,你不会去想这一些,看来60岁意味甚浓——有与过去的告别,也有别有洞天,可以更好地让自己成为自己——人生是旷野,可以活出另一种人生。比如,瓦屋纸窗下,两三好友饮茶,得半日之闲,可抵那过去的十年尘梦;也可以,回到老家江南,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,忘了所有的岁月和自己的衰老。

前几天,有位朋友夸我。对,是夸我,他夸我“提前活出了境界,具真正的智慧”。我并不了解他的“境界”和“智慧”的内涵和外延。至于,他说的“提前”,大概就是我还没有满60岁的意思吧。对此,我没有深究。所以,我一笑置之。“真正的智慧不是你对这个世界深刻的认知,并在其中发现了内在的秩序、逻辑和精神性。真正的智慧,在于明了是你的内在秩序、逻辑和精神创造了你对这个世界的深刻认知,并能永远的改变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。”这不是我说的,是作家迈克·杜利说的。

还有一位朋友,他说我的眼睛不好,叫我不要再看书和写作了。我问,那我干什么去呢?他说,旅游。My god !你让我每天上路,每天都在路上吗?关于写作,我倒是要说道说道。我的写作,其实就是我的最日常的生活和在生活之上的思想日记。你总不能让我放弃生活吧?当然,朋友倒是好心,他希望我健康,希望我长寿。可是,话又说回来,如果仅是行尸走肉般沦陷在这个物欲的世界里,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?王蒙先生曾说:“我不知道别人走向写作道路是怎么样的,反正我走上写作道路的各种情绪因素之一,就是痛感生活的转瞬即逝,我总觉得生活当中要留下一点东西,留下一点痕迹,因为许多岁月过去了。我开始写作的时候才十几岁,但我想许多日子过去后,等我四十岁、五十岁、六十岁翻过来看看,我还能回到青年少年的时代。所以我为《青春万岁》写的序诗第一行就是:‘所有的日子,所有的日子都来吧。’人们对艺术的追求包含着一种对永恒的向往。”是啊,不论是60岁,还是70岁,我仍然觉得“生活当中要留下一点东西,留下一点痕迹”;“人们对艺术的追求包含着一种对永恒的向往”,我也不例外。

所以,看书、思考、涂鸦,这三项早已成为我的一种生活方式,无论退休与否,看书、思考、涂鸦都是休不了的。

王蒙先生还说过,这个世界永远不会每天除了幸福还是幸福,永远没有这一天,而且如果到了这一天,人就没法儿活下去了。正是因为有不断的挑战,你的生活才有意义。60岁以后,我将迎来那些挑战呢?疾病?还是死亡?作家史铁生说过:“我一连几小时专心致志地想关于死的事,也以同样的耐心和方式想过我为什么要出生。这样想了好几年,最后事情终于弄明白了:一个人,出生了,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,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;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,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,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,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。这样想过之看我安心多了,眼前的一切不再那么可怕。”是啊,“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,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”,这么想,死亡“不再那么可怕”,它也就构不成所谓的挑战。疾病吗?2017年春的那一次手术以后,我和疾病早已实现了和解,和疾病为伍也不啻为一种好的生活方式。因为疾病时时会提醒我,我仍然活着,活着就要有活着的样子和姿态。

对,短短一篇小文,我已三次提到王蒙。没错,前天读到王蒙先生写的《父亲母亲的罪与罚之后》,那是王蒙先生为复旦大学中文系郜元宝教授主编的《王锦第文录》写的《序》。《父亲母亲的罪与罚之后》,这是我读过的写父亲的最好的最好的一篇文章,真是无与伦比的好。于是,这两天,我总是不自觉地会想起王蒙先生说过的话。王蒙先生在谈到现代性时,他说:“人活这一辈子还有很多的因素,有机缘、机遇上的因素,也有背景的因素,也有你才能的因素,也有你人品的因素,也有你性格的因素,所以这些事啊,都不是那么简单的。同样面临着一个现代性所带来的人生的变化,一个坚强的人和一个软弱的人和一个歇斯底里的人,都会有不同的反应。但是我还要强调一下我的这个体会,就是生活的一切进步,也都让你面临新的挑战和新的问题。”

既然疾病和死亡对我来说都算不上什么挑战,我还会面临什么样的新的挑战和新的问题呢?那么,让“所有的日子,所有的日子都来吧”。“长日尽处,我站在你面前,你将看到我的疤痕,知道我曾经受伤,也曾经痊愈。”(泰戈尔语)